Fiplay君在網上看到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,或許是音響哲學也或許只是燒友分享,但確實引人深思。
圖文來自網絡
作者: 蔡炳榮
音響還有哲學?所謂音響的哲學,說來不是什麼深奧之物。我也不是假裝自己是個哲學家,想為人生中的重大問題提供解答。在我的認知中,凡是牽涉到有關「為什麼要玩音響?」、「什麼是好的聲音?」「何謂原音重現?」之類的議題,就可以列入「音響哲學」的範疇。而除了「哲學」之外,我想不出更好的歸類,所以就將就用之吧!至於這些有關音響哲學的討論,其必要性當然也是見仁見智。有些音響同好看到這,心裏可能已經在嘀咕,小題大作,玩玩聽聽,何必如此認真?
其實,對我來說,主要是想分享這些年來對於音響的所見所聞與所思。由少年至中年,對於音響,自己心態及價值判斷上的轉變以及各種嘗試錯誤的經驗,不敢說有高度參考價值,但透過描述與反思,也許可以幫一些人少花些冤枉錢,少走些冤枉路。另外,還希望提供Food for thought(概譯:思考的點子),引發讀者的思考,讓大家進而意識到,每個人都會有的盲點及偏見。然後在溝通時,可用健康開明的態度,彼此切磋學習。還有,雖然稱之為哲學,畢竟只是在討論一個嗜好。我常要提醒自己,Don’t take it too seriously(概譯:別太認真),音響之外,人生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物。同時,Don’t take ourselves too seriously(概譯:別太認真看待自己),認清並承認自己的偏見,多觀察,思索,但儘可能避免去批判(judge)別人。
住在舊金山灣區的Stereophile主筆Jason Victor Serinus,之前發表了一篇文章,十分值得我們音響玩家去閱讀,思考,甚至反省。文中主要在探討,一個Audiophile(音響愛好者/發燒友),到底是什麼樣的人,其特質為何?這問題先由JVS的同僚,Steve Guttenberg提出,並以有點自我挖苦性質的措辭給了答案:「一個為自己的系統傷腦筋,為各式選擇苦惱的人。喜愛器材,而有時喜歡音樂。」最後這句「有時喜歡音樂」,引起JVS的有感而發,才寫了那文章。JVS本身有音樂的背景,還是小有名氣的口哨演出者,所以認為自己是先音樂再音響。但他自己也作了反省,從最早的二手簡單器材,到現在用的各式豪華機型及線材,是否還只是為了音樂而已?還是為了其它神經質的需求,像是某類強迫症,來找出路?
而音響玩得愈久的人,看到SG這種戲謔,可能愈容易被冒犯到。多數人都會認為,音樂是崇高的藝術,非專業的家用音響則難登大雅之堂,屬於古聖先賢定位於玩物喪志的範疇。因此,如果我們花了這麼多的金錢與心力,主要目的卻不是為了音樂,總是多少會有些心虛的感覺。尤其台灣的資深發燒友,以前年輕的時候,不都是「音樂與音響」雜誌的忠實讀者?大家應該還記得,當時的發行人,張繼高先生(筆名吳心柳)的名言:「音響只是手段,音樂才是目的。」而且,總是有些「非發燒友」,特別是有正式音樂教育背景的人們,見識到我們在音響系統上的投資,就會搖頭嘆息,顯出憐憫而略帶鄙夷的神情──接下來發出的典型評語大家應該都很熟悉,不在此浪費篇幅。
JVS的文中提到另一發燒朋友Jeremiah Horn,學過低音提琴,所提出的描述比較高尚:「…對聲音的細微處敏感,且想要聽到音樂家投入演奏里的所有細節。」另外,錄音工程師David v. R. Bowles說:「發燒友喜愛好聲音與好音樂,而且努力從好錄音里萃取出最佳聲音,來體驗音樂的全部層面。」所以,這兩位把張先生「音樂才是目的」的精神,詮釋演繹得更加明白。能達到這種境界,當然最好,但若有人大方地承認自己純粹只是為玩音響,沒什麼其它崇高的目的,倒也值得敬佩。原因之一是,這麼不虛矯的性情中人,在這世界上已經難見。其二,仔細去想,音響與音樂之間的分隔,真的有那麼大的鴻溝嗎?
以前我在密西根大學念書時,曾經和一位音樂系的美國學生,在一場音樂會開始前,有過關於這個話題的小辯論。當時,我提出的論點是:坐在好位置聽現場演出時,除了視覺上吸收到的資訊外,是否也在聽覺上得到比聽錄製音樂時,多出甚多的音樂情報?答案是肯定的。所以,如果一套家用音響能播出接近現場的效果,那不就意味着,它拉近了我們與演出者,甚至作曲者的距離?換句話說,音響之於音樂的貢獻,是絕對存在的事實──QED(由此得證)。面對我的雄辯,對方以沉默聳肩回應,之後就到了入場就坐的時候了,話題因此結束。所以我也無從知道,到底是說得讓對方啞口無言,完全信服,還是我的論述過於荒謬,不值得再費口舌反駁?
發燒友之間互動,不時出現的情景是:A先生與我到B先生家去聽了調得出神入化的系統,實在是挑不出什麼毛病。離開之後的路上,A對我說:「他不懂什麼音樂啦,何必花那麼多精神,還用那麼貴的機器。」如此一來,所謂的「不懂音樂」,好像成為了打橋牌時的王牌(Trump cards),可以吃定/否定其他人在音響上的任何優勢。而且,邏輯上的延伸,似乎意味着,若脫離了音樂,音響本身的文化層次並不高。
日本作家村上春樹,於「和小澤征爾先生談音樂」書中,大方地承認,他自己沒受過任何正式音樂教育,就是喜歡聽音樂。即便如此,他還是可以和小澤對談得十分深入,而且還提出許多令大師敬佩的見解。所以,這算不算「懂音樂」?
以前在台灣的中學時代,為了聯考,重複練習各式題目,也背了大量書上的東西,這些後來大部分都沒在實際工作上用到。但其中有些基礎知識(像健康教育?),對成人之後的生活還是有正面影響。玩音響的人,除非純粹是靜態地欣賞機器外觀,否則在調聲音,試機器等過程中,反覆地聽了各種錄音,應該漸漸可以從中得到一些良性的潛移默化。例如,大多數人沒有絕對音感,但音響聽久了,腦子裡就會有印象,60Hz的哼聲是什麼樣子。處理過房間低頻問題的,也大概可以聽出,150Hz以下,有突出或凹陷的大概頻率數值。此外,有經驗的發燒友,多半可以聽出一個系統播放鋼琴,弦樂等樂器聲音的優劣。在某種程度上,這是不是和專業音樂演奏家挑選自己用的樂器時,分辨聲音的能力,有類似之處?因此,在玩音響的過程中,是否不知不覺,也「懂了」一些音樂?
包括我在內的許多發燒友,應該會有這種經驗:換了機器/線材,或作了某個調整(Tweak),忽然發現從同一錄音里,聽到了之前未曾察覺的細節,像是小提琴手運弓的手法,或定音鼓輕擊的表情,等等。這些音響上的細微處,算不算音樂的細節呢?而這些細節給我們音響上的感動,與純粹是音樂的感動,有多少分別呢?
在許多的領域,所謂的懂與不懂之間,其實就在於會否用該領域的「專業詞彙」(Lingo)來表達想法,及與人溝通而已。例如葡萄酒,知道一些酒庄名字,能用華麗的形容詞描述酒的味道,就可以博得不少人的尊敬。但在許多的情況,這種「懂」,反而造成國王新衣效應,使人失去獨立判斷的能力。密西根大學的學長,台灣酒界名人黃教授的妙語:「有些酒就是要知道它的價值和稀有程度,才會覺得好喝。」在音樂方面,這種類似情況也很多,在此就不再舉例。
村上春樹指出,正因為他是門外漢,在聽音樂時會特別專心,不去想一些專業層面的東西,而且保持了旺盛的好奇心與坦誠虛心。所以,我輩音響玩家,即使被貼上不懂音樂的標籤,其實也不必太在意吧。
在美國工作時,曾遇見一個英國來的同事。在偶然的情況下,知道彼此都是發燒友。在交換各自擁有的器材名單,以及平時花在改進聲音的時間量之後,我們都同意,他和我中毒的程度都很深。「Yes, it’s an affliction」(病態)他以英式的典型幽默下了結論。
如果我們同意對音響的執着是一種病態,那是不是應該有「病友」互助的精神,互相鼓勵打氣?尤其在這個新世紀,娛樂方式的選擇多到泛濫,Hi End音響的生存空間受到很大威脅。在將來的某一天,也許發燒友會成為瀕臨絕跡的物種?所以,在此建議,大家要珍惜緣分,彼此多尊重。並對新進的年輕人,多予鼓勵,這個嗜好才可以傳承下去。